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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如何做到的？——再读《陈庆之传》

　　□ 寒江雪

　　

　　几年前，初读《陈庆之传》，为之深深震撼——战神啊！自许“久有从戎志，儒冠误己身”的我心驰神往、赞叹不已，为之写下《贺新郎·读〈陈庆之列传〉》，词曰：

　　

　　“笑对蓬间雀。寄孤寒，诗书琴瑟，夏花秋叶。自古将相本无种，觖望风云肆虐。心系处，关山明月。投笔从戎逐金鼓，驭虎贲，四海任横绝。锷未残，补天裂。

　　

　　“烽烟万里旌旗猎。虎帐中，纶巾羽扇，白衣胜雪。雁唳长空西风冷，漫道雄关如铁。歌未竟，箫声呜咽。壮志难酬空余恨，意难平，一曲破阵乐。千载后，更激越。”

　　

　　日前，再次追看电视剧《琅琊榜》，剧中主角梅长苏（林殊）一门忠烈，遭陷蒙冤，从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、少年将军，沦落为疾病缠身、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。他的遭际牵动着我的爱恨情仇，他的坚忍心志、智计无双和他的叱咤江湖、领袖群伦，令我为之动容。奇冤得雪，大仇得报，让人酣畅淋漓;抱病出征，为国捐躯，令人扼腕叹息。有人说他的原型就是陈庆之，是吗？我不知道！但我希望是真的。

　　

　　毛泽东学贯古今，思接千古，老人家评价历史人物那是褒功贬过，一针见血。在他的眼中，秦皇汉武、唐宗宋祖，皆有不为人所称道处，对武圣关羽更是颇有微词，唯独对陈庆之评价至高，“再读此传，为之神往”——此传为何传？《陈庆之传》！为谁神往？当然是陈庆之！

　　

　　那就再读《陈庆之传》！不见老人家也是一读再读吗？史载，陈庆之“本非将种，又非豪家”，乃寒门出身的一介书生。且“射不穿札，马非所便”——大将的两门基本功“骑射”都不合格！他一直在皇帝身边做一个闲散文职，42岁才有机会初掌兵权，首战即以少胜多，率军两千破敌两万。其后，在主将叛逃、全军溃散之际，独率所部斩关夜退，全军而返。史称陈庆之“临乱能整，异于诸将”——战守全能，进退有度，将才初露！

　　

　　次战，陈庆之以二百部属长途奔袭，一夜之间击败敌前锋部队，威震敌胆。在主将欲撤退避战时，又机智接管兵权，鼓动起兵士勇力，破敌十三城，“斩获略尽，涡水咽流”。梁帝亲书慰问：“本非将种，又非豪家，觖望风云，以至于此。可深思奇略，善克令终。开朱门而待宾，扬声名于竹帛，岂非大丈夫哉！”得此将军，何其幸也！

　　

　　陈庆之的高光时刻在于率七千白袍北伐。第一战，击败魏将丘大千的七万人。第二战，击败北魏济阴王元晖业的两万羽林军。第三战，击败荥阳三十万大军。第四战，再败元天穆四万大军……从铚县至洛阳，前后作战四十七次，攻城三十二座，皆克，所向披靡，“威震中原，声动河塞”。故北方民谣说：“名师大将莫自牢，千军万马避白袍。”这还是人吗？这就是军神啊！由此我联想，如果太平天国的北伐由陈庆之领军的话，清王朝是否早就覆灭了？毕竟太平天国的北伐军有两万精锐啊！

　　

　　史书当不我欺。《南史》评价他说：“陈庆之有将略，战胜攻取，盖颇、牧、卫、霍之亚欤！”把他与古之名将廉颇、李牧、卫青、霍去病并列，以其辉煌战绩，实至名归！但史书只记结果，不述过程，是个遗憾！

　　

　　千军易得，一将难求，古来皆然。但名将也不是凭空出现的。陈庆之是如何成为名将的呢？

　　

　　《孙子兵法》说，“将者，国之辅也，辅周，则国必强，辅隙，则国必弱”，“将者，智、信、仁、勇、严也”。

　　

　　诸葛亮说，夫将材有九：道之以德，齐之以礼，而知其饥寒，察其劳苦，此之谓仁将；事无苟免，不为利挠，有死之荣，无生之辱，此之谓义将；贵而不骄，胜而不恃，贤而能下，刚而能忍，此之谓礼将；奇变莫测，动应多端，转祸为福，临危制胜，此之谓智将；进有厚赏，退有严刑，赏不逾时，刑不择贵，此之谓信将；足轻戎马，气盖千夫，善固疆场，长于剑戟，此之谓步将；登高履险，驰射如飞，进则先行，退则后殿，此之谓骑将；气凌三军，志轻强虏，怯于小战，勇于大敌，此之谓猛将；见贤若不及，从谏如顺流，宽而能刚，勇而多计，此之谓大将。

　　

　　这是说，一名优秀将领必须要具备九条道德品质和才干。其中道德修养六条，要有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和胸怀；军事才干三条，一要武艺精熟，二要骑射步战过人，三要临战身先士卒，有气凌三军之气概。

　　

　　陈庆之的道德品质我不怀疑，军人的豪迈气质、铁血品格，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心悦诚服地爱戴一个阴险奸猾的小人。军事才干这三条，有两条——武艺精熟和骑射步战过人，都与他无关，毕竟“射不穿札，马非所便”嘛。气凌三军的气概他一定是有的——一生数十战，从未在优势兵力下打过仗，以一当十已是常态了，没有气凌三军的气概，他岂敢一次次率军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主动攻击敌人？可敢以区区七千人去攻克七万人据守的坚城？冷兵器时代，没有足够的勇气与能力，何敢在千军万马中穿着一身耀眼的白袍？

　　

　　他能做得到，我以为，在于他有三件法宝。一是拥有一支虎狼之师。史载，陈庆之初为主书之官，即“散财聚士，常思效用”——这是他在建立自己为国征战的班底。攻打荥阳时“逾堞而入”奋勇登城的壮士宋景休、鱼天愍，大概率就是他“聚士”的成果。“善抚军士，能得其死力”——这是他练兵的成效。所以，二百人敢奔袭十五万大军的先锋，三千骑敢背城逆战数十万大军，七千白袍敢纵横河洛、威震中原。这带领的若不是武王的“虎贲”、大魏的“武卒”、大秦的“锐士”，如何能做得到？有人把他的“白袍军”与秦军、汉军、北府军、岳家军等同列为中华十大名军，我十分赞成！

　　

　　二是拥有必胜的信念。“士之所以战者，气也。”此气何来？当然来自于将帅。读过《甘誓》《牧誓》者，一定会为夏启与周武王战而必胜的信念、昂扬的战斗气势和强烈的鼓动色彩所感染。陈庆之同样战意高昂，求胜意烈，胆识非凡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“魏人远来,皆已疲倦，去我既远，必不见疑，及其未集，须挫其气，出其不意，必无不败之理。且闻虏所据营，林木甚盛，必不夜出。诸君若疑惑，庆之请独取之。”这是诸将畏战时的请战誓言，何等义无反顾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“吾闻置兵死地，乃可求生，须虏大合，然后与战。审欲班师，庆之别有密敕，今日犯者，便依明诏。”这是主将萌生退意时的慷慨劝谏，何等义正言辞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“今日之事，义不图存。吾以虏骑不可争力平原，及未尽至前，须平其城垒，诸君无假狐疑，自贻屠脍。”这是前有坚城固守、后有大军压境时的攻城动员，何等打动人心！

　　

　　三是拥有高超的战争谋略。同样是书生，张良一心为故国复仇雪恨而襄助刘邦，“运筹策帷帐之中，决胜于千里之外”，受世人称道千年。陈庆之拼力为祖国开疆拓土而辅佐萧氏，运筹于马上，决胜于阵前，亦当被后人所敬仰。相对于帷幄之中的长策，我以为在北伐一统的长策下立马阵前把握战机的决断，似乎更为难得。

　　

　　“陈庆之初同燕雀之游，终怀鸿鹄之志，及乎一见任委，长驱伊、洛。前无强阵，攻靡坚城，虽南风不竞，晚致倾覆，其所克捷，亦足称之。”信哉！

　　

　　生前为其树碑颂德，死后谥号为“武”，可谓生荣死哀，一生荣耀！

　　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）

　　

原文链接：https://www.sichuanpeace.gov.cn/sbgw/20240412/2856932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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