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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山 ——是征服还是礼敬？

　　□ 寒江雪

　　

　　为什么要登山？经典的回答是：“因为山就在那里！”山在那里就一定要攀登？这个回答太过玄奥了吧？作为法官，如果我问罪犯：“为什么偷盗？”他回答：“因为财物就在那里！”“为什么杀人？”“因为人就在那里！”这是可以说服我的理由吗？

　　

　　所以，我要问攀登者的是：你登山的目的是什么？

　　

　　很多登山者会说：征服！是啊，很多人痴迷于征服的快感而去登山。“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。”登顶了，兴高采烈——“我又征服了一座高山！”仿佛把世界踩在了脚下。普天之下，唯我独尊！失败了，垂头丧气——“我还会再来的！”好像被对手打下了擂台。咬牙切齿，发誓报复！

　　

　　所以，志于征服高山者，盯上了一座又一座高山。他们中有的人死在路上，有的人活下来了。但他们始终没搞懂一件事，登山就登山，为什么总爱说，征服了又一座高山？征服的目的是什么？征服了世界上所有的高山又当如何？

　　

　　人总是会死去的，哪怕你登上了世界最高峰！山却永远在那里，而且虽然缓慢却一直在成长着。面对埋葬在山脚下，腐化在泥土中的“征服者”，山的永恒存在是嘲讽还是轻蔑？

　　

　　《梅里雪山：寻找十七位友人》记录了1991年1月云南梅里雪山上，雪崩导致了中日友好联合登山队的17位队员遇难之后，队伍中一名叫小林尚礼的日本登山队员寻找山难队友遗体的经历。志于登山的人，应该读一读！

　　

　　梅里雪山，埋葬了十七位征服者。那位发誓要找到新的登山路线，定要登顶征服的日本人小林尚礼，在雪山脚下，与当地人朝夕相处后，最终感悟到：作为登山者，有什么资格凭一己私欲，非要用登山来践踏当地人的信仰？感叹“卡瓦格博（梅里雪山的主峰）教会人们，大自然才是人类生存的最大背景。这座大山一直在追问所有受惠于他的人们，卡瓦格博对于人类的生存意味着什么？”“尚礼！”十七位队友的生命，最终让他懂得礼敬高山而“名副其实”了！

　　

　　“仁者乐山”——我们的老祖宗是明睿的！这“乐”不是“征服”，是“喜爱”，是“快乐”，是希望我们像高山一样合于义理，不为虚名浮利所动。

　　

　　故而，以征服为目的的登山，是追逐名利的“不仁”！

　　

　　大自然是人类生存的最大背景，而座座高山则是这背景的根根支柱。那是母亲一样的存在。

　　

　　故而，以征服为目的的登山，是背弃人伦的“不孝”！

　　

　　“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。”不要误解了杜甫的诗意——它表达的是诗人的远大志向，博大胸怀，以及卓然独立、兼济天下的豪情壮志，而不是征服的欲望。对抱定征服目的而去登山的人，“一览众山小”，那不过是站在自己伟大“母亲”的肩膀上嘲笑别人的“母亲”而已。有什么值得夸耀的？有本事你自己去顶天立地俯视群山呀！

　　

　　我的一位小友理解得更深：“登山，有人求身体康健，实是山的给予；有人求愉悦放松，实是山的恩赐；有人求登高超越，实是山的容纳。山一直在，绵延屹立，平和注视，哺育生灵，撑起天地。登山的是我们，征服的从来不是山。假如能幸运登顶，尊敬、感恩，也许才真正读懂山，不负山，不负‘仁者乐山’。”

　　

　　所以，我们去登山，不是去征服，而是去拥抱，去礼敬。

　　

　　所以，登山队不是我们派出去的远征军，而是我们派出去的朝圣代表团。

　　

　　至少，我站在山顶上，哪怕只有几百米高的山顶上，那也不是我征服了它，而是它托起了我。我的心里，有的只是感恩与尊敬。

　　

　　礼敬高山！

　　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）

　　

原文链接：https://www.sichuanpeace.gov.cn/sbgw/20231124/2811983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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